美丽的高岭
文/王楠楠
01
走进塞罕坝
从承德坐车北上公里，就是河北省的围场县。我们此行要去的塞罕坝木兰围场国家森林公园便坐落该县。围场县颇有些名气，但经济并不发达，就是县城里也少有体面的建筑，宽敞的马路，琳琅的店铺。然当地人似乎并不计较这些，自有他们的得意。倘若在街上挡了路，任凭司机怎样按喇叭，这些人也还是不紧不慢的，此中态度很有个味。
上坝的公路漫长却不崎岖，车虽然一直在爬坡，但看着平易的远山，蜿蜒的小河，宛如一幅风景画，倒觉得脚下一马平川，顺顺畅畅。途经的这条小河是滦河的支流，纤细妩媚，有着和这里宁静匹配依存的温存。浓郁的山风穿透不远处金沙柳的冷清，把心吹得鼓鼓的。试想，要怎样一种心胸才开垦得这样的辽阔呢？也许那看惯日头爬上山脊，月色坠满鸦巢的田园人家才做得到吧。只静静看着，等目的地出现在眼前时，不想我们的车已爬高了多米。
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处在大兴安岭和阴山山脉的交汇处，这里曾是清朝著名的皇家猎苑——“木兰围场”的一部分，现在是中国北方最大的国家级森林公园，总面积9.4万公顷。塞罕坝系蒙汉合璧语，意为“美丽的高岭”。木兰围场得名于清代。清初围场多鹿，中秋前后，猎人头戴鹿帽，吹笛哨模仿鹿的声音以引诱捕杀，满语谓之“木兰”，取哨鹿之意。康熙二十年（年），这块“万里山河通缴，九边形胜抱神京”的宝地荣晋“木兰围场”，成为皇帝“岁举秋尔大典”进行军事、政治活动和行围绥武之地。康熙帝曾骄傲地说：“昔秦兴士时之功修筑长城，我朝施恩于尔喀，使之防备朔方，较长城更为坚固”。清帝正是在多年的木兰秋尔中曾用隋围射猎，奖功罚过手段团结了新、藏、蒙等王公大臣，强大了军备，安定了边疆，亦成就了多伦诺尔“七溪会阅”的浩荡皇恩。为人者深谋远虑，为政者运筹帷幄，于干戈玉帛的罅隙另辟蹊径、卧看灯花。繁琐的军政之争、民族团结的利害得失就如此饶有兴致的划归在声势浩大、热闹非凡的围场逐鹿之中，好一派“鹿鸣秋草盛，人喜菊花香”啊！
塞罕坝属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，年均气温只有-1.4℃，去时虽正值酷暑，坝上却清凉宜人。当天还下着小雨，凉意便袭来了。我们的车穿梭在万顷林海间，路两边的林木铺将开去，挺拔成浩翰的汪洋，可谓苍苍古风，无限风流，胜过万千时髦摩登。车随地势起伏，落叶松﹑樟子松﹑云杉和枫树一些天然次生林次第滑过车窗，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，不见尽端，然树种又绝不混杂，层序井然。在这里，单调的绿色浓亮成一种壮美的气派，随风翻滚，声起如海涛涌跃，浑厚笃实，撼响天地，带着林间清丽的鸟鸣，打破了万籁的岑寂。树丛里，金莲花、银莲花，一簇簇一簇簇，放眼便是，让小雨打得惹人怜爱，很是养眼；映红杜鹃、锦带花、胭脂花，别样的万紫千红隐约在脆生生的林子里，让看够玫瑰百合的我们流连往返。“林海听涛，花潮赏艳”，我们的心着实陶醉了。塞罕坝是典型的山地地形，冬季寒冷漫长，积雪长达7个月，想象那时的林海，银装素裹，冰雕玉砌，树立成皑皑大地的骨气，飒飒傲寒，这景观此行是无缘得见了。
02
盛情之夜
到达机械林场总部时天色尚早，我们有了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。机械林场建于年，是华北用材林基地。塞罕坝今日“放眼皆绿色，禽兽怡其间”的茫茫林海，正凝结了机械林场人几十年的心血，他们为这美丽的林场作出了巨大的贡献，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感情。
机械林场总部的面积很大，道路宽阔畅快，一尘不染。山林里洗尽喧嚣的恬静弥漫开来，把远近的楼房都染上了山水画的流韵，就是我这一路的风尘仆仆，也被这山野之风荡涤殆尽。沿街的店面引人驻足，鹿茸制品、蒙古刀和风干的羊颅骨等工艺品琳琅满目；外面的货架上摆着各种野菇，黑木耳，还有药用的黄芩、柴胡、草芍药。山里人采来蕨菜、小黄花菜、升麻等山野菜沿街出售，价格不贵却有外面买不到的滋味。当地有一种叫二色补血草的神奇植物，俗称干枝梅，花细小，泛着粉嫩的新鲜色泽，生来却如风干了一般没有水分，因而经久不谢，来这里的游客大都带些回去。大约有三年了，我带回来的干枝梅至今鲜亮如初，香气不殆。
回到处所，已到了晚饭时分。这里款待来客的重要节目是篝火晚会。傍晚时，在宽阔的空地上燃起篝火，上面搭起架子烤着新鲜的羊肉，香飘数里。大家席地而坐，看热情的满蒙姑娘翩翩起舞，也有同伴禁不住加入到姑娘们的行列，一起载歌载舞，尽情尽兴。倘若有些酒量，不妨试试当地的套马杆，这是一种烈酒，浊黄色，据说后劲很大。我自然不敢试的，只伸耳听那渗出的羊油被火烤得嗞嗞作响。耐不住的人早早下口，佐料的香气裹在松软的羊肉上，外酥里嫩，油而不腻，配着当地人用秋子梨、山杏等酿造的果酱饮料，满口溢香。高潮时，烟花四起，华光漫天，节日的氛围在满蒙汉民族大团结的情结中愈加醇厚，让这远离城市繁华的闲适之地有了特殊的乡野情趣，让我们这些汉族游客实实体验到少数民族绵延的曼妙风情。
03
白桦林
车到白桦林。我不禁惊叹了。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白桦林，在通向泰丰湖的路上，绵延几十里，亭亭玉立，不蔓不枝。这些白桦交错而生，笔直硬朗，张扬着向上的势头。树皮纹理缜密，浸过油脂一般光滑明亮，又有璞玉似的温润，泛起白花花的光泽，朦胧在清朗的空气中，宛如出浴的仕女；叶若碧云，纷繁而不相纠缠，如华盖冠顶，伟仪出众。塞罕坝是以落叶松人工林和天然白桦为主的风景林，其中光白桦林的面积便达7万多公顷。清晨，蓊郁的水汽蒸腾着白桦林淡雅的气度，更衬得款款高洁。人在林间走，听鸟儿的翅膀打落一地幽静的碎片，生动又有奇趣。望不尽的深处藏起大草原的缄默，仿佛远古留下的最后风景。
看到这壮阔秀美的白桦林，我不禁想起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一幅名画，那是为川端康成《古都》一书中的北山杉而作，画里大片的杉树林，冷艳唯美，遗世独立，令人向往。塞罕坝的白桦足以与那些杉树林媲美，根植清源，叶宿星宿，山风洗面，哗然唱晚，餐霜饮露，性自空灵。就是这些白桦林，以其强大的生命力阻止浑善沙地向南侵袭，兀自立成一道伟岸的生态屏风，涵养着滦河、辽河水源，默默荫护着广大的京津。也许只有在这遥远的苍茫大地，巍巍高原才生出这样一隅刚健笃实、超凡脱俗的白桦，她荣辱不惊，出落成这般的高远性灵。
04
幽幽泰丰湖
泰丰湖也叫如意湖，建于60年代，因湖的轮廓酷似如意而得名。它北濒内蒙草原，南临林海，背靠滦河源头，这得天独厚的背景成就了它的著名。记得避暑山莊中也有一个如意湖景区，湖上坐落青莲岛，岛上一座仿浙江嘉兴南湖的烟雨楼而建的烟雨楼，是欣赏雨景烟容的佳处。可看过泰丰湖，总觉得那山莊里的湖光山色少了些灵趣，缺了些清秀。坝上的景点大都有极目千里的开阔，泰丰湖比旁处又多了些小家碧玉的玲珑，湖边像吊脚楼的木制亭台，躲闪在陡坡间的蒙古包，还有娇小玉立的幼林，无不给泰丰湖平添了攒多烂漫。绿色系还是这里的主色调。湖水如璧，流淌的苍郁渐远渐静，草色如缎，亮眼的色泽因着地势不同而色泽各异，远近的林间，繁密的枝丫织成薄薄的雾网，拢住久远的苍莽，勃勃而无穷尽。江山如此秀美，我有诗赞曰：幽幽泰丰湖，郁郁草林处。湖光山色秀，亭台楼榭珑。几处蒙包有惬意，谁家乡客醉春泥。
从泰丰湖驱车不远可到滦河源头，这里因有大兴安岭和阴山山脉的余脉，地势起伏还很大，但草场已显端倪。齐膝的野草随风涌动，一拨拨向着山边奔去，这种宏阔的视野是只在北方大草原上才可领略到的。青蓝的远天下，漫漫原野，任风吹草过，脱了一身的疲惫纷扰，只是满心阔绰，解放了世俗禁锢的本真，性情释然如此。豁达，深远，平和的感动，有的只是精神中质朴的自足。这里毗邻内蒙古自治区的克什克腾旗，满蒙汉三族在此聚居。各民族在历史波澜中几经迁徙，变更的文明，各自忠诚的信仰在颠沛流离的倦怠后，交汇在这一片天苍苍野茫茫，这种融合让美丽的高岭孕育了独特的地域文化，影响着当地人的生计和追求，简单，平实，却又多姿多彩。
匆匆坝上行，来去仓促间定是负了不少塞罕坝的壮美。绵远的河流，明媚的湖泊，一望无际的林海，还有“风吹草低见牛羊”的广袤草原，太多的记忆，太多的目不暇接。离开时，只愿带一席故去的念想，为这美丽的高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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